白菜青盐苋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且食,

2023/6/6 来源:不详

虽然,“青黄不接”向来说的是农历三四月,但即使到了6月,可以肆意挥霍的应季鲜蔬,也是屈指可数,但只苋菜一样,便可弥补缺憾。

生活在城市里人,无缘得见苋菜还生长在菜园里的样子,但仅凭菜摊货架上的或绿或紫的一簇,叶脉舒展、鲜嫩欲滴,大概思绪也能落到一方心中的菜园……

在那里,雨歇云散后,菜畦上整整齐齐生长的苋菜大军们,嫩叶头上还缀着未落下的雨珠,阳光就已经倾泻下来,于是,植物的光合作用仿佛变得清晰可见,属于生命的蓬勃和力量,就由土地里涌到了心头。

这大概就是,我们所向往的,诗与远方。

“南山有台,北山有莱。”《诗经·小雅·南山有莱》

苋菜的历史,有多悠久,我们有苋菜的羁绊,就有多深。

早在,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有“苋”字的古体。

辞书之祖《尔雅》中云:“蒉,赤苋。”

“南山有台,北山有莱。”周代贵族宴飨宾客的诗歌中,更是出现了“莱”的身影。

莱,即藜,也就是野苋菜,别名还有鹤顶草、灰条菜、胭脂菜等,可生于田间、荒地、路边等任意之处,一长即成一片,在田间被视为难除的杂草。

正如,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写道:

藜,处处有之,即灰藋之红心者,茎叶稍大。河朔人名落藜,南人名胭脂菜,亦曰鹤顶草,皆因形色名也。嫩时亦可食,故昔人谓藜藿与膏粱不同。老则茎可为杖。

中国人的智慧,便是质朴如此,既然难以去除那将其吃掉。

于是,莱的嫩叶、幼苗变成了盘中的菜蔬,最初是蒸着吃,结果一吃就一发不可收拾,不仅开发出苋菜的种种花样吃法,更将苋菜培育成了我们离不开的菜蔬,更是给我们6月的饭桌添上了一抹难以拒绝的胭脂红。

可见,说苋菜的原产地在中国,是千百年吃出来的历史。

“富民者,以农桑为本”的思想,许造就了古人对野苋菜的情有独钟

野苋菜,在古代是和藜蒿同列的粗劣菜蔬,但却独得古人的青睐。

大概,吃苋菜以言志,大有甘贫乐道,又或者几分忆苦思甜的滋味。

“三年国子师,肠肚习藜苋。”《崔十六少府摄伊阳,以诗及书见投,因酬三十韵》

是唐朝韩愈文人式的幽默与自嘲。

“平生锦绣肠,早岁藜苋腹。”《王晋卿示诗欲夺海石钱穆父王仲至蒋颖叔皆次》

是宋朝苏轼对过往艰苦岁月的追忆,颇有点谈“吃货是怎样养成”的味道。

但,这粗蔬,吃着吃着,就吃出了习惯了,吃着吃着就吃上了瘾。

“口不言钱,及在吴兴,不饮郡井,斋前自种白莧紫茄以为常饵,詔褒其清。”(《南史·蔡撙传》)

“紫茄白苋以为珍,守任清真转更贫。”《梁·蔡撙》

白苋配紫茄,在色彩浓烈的对比中,生活清贫却甘之如饴,只为心中的那一份坚持,可见,苋菜是可以为高风亮节之士相配的。

若从诗中寻端倪,陆游大概对苋菜是真爱,为苋菜作诗最多的就是他。

为何诗人爱国也爱苋菜?

大概,除了自己爱吃之外,越是贫贱的菜蔬才能任意饱腹于普通百姓吧,在“富民者,以农桑为本”的大义之下,苋菜的低廉、量多、易活等等都是至好优点。

一碗藜羹似蜜甜。——《午饭》

充饥藜糁不盈杯。——《冬夜》

瓦盎设大杓,葅苋羹园葵。——《弊庐》

土塯竹为挟,盐酪调藜苋。——《镜湖有鸟名水凫於春夏间若日打麦作饭偶有所》

且看,这一份吃的情趣,或甜蜜或寂寥,乡野气十足,却是诱人的很。

但,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,大诗人杜甫有一首诗曰《种莴苣》,他在序言里写道:

既雨已秋,堂下理小畦,各种一两席许莴苣,向二旬矣,而苣不甲拆,伊人(一作“独野”)苋青青。伤时君子,或晚得微禄,轗轲不进,因作此诗。

整首诗,他都在抒发莴苣长的不好,但是苋菜却青青的感慨,并以莴苣自喻,最终总结“登苣而不用苋”才是君子可贵尤是矣。在杜甫的心中,苋菜成了真正的杂草和阻碍,也就是真小人了。

胭脂颜色苋菜饭,依然为我们所爱

不管如何,苋菜还是要吃的,还得好好吃。

清代袁枚写的《随园食单》中有做苋羹的方法:“苋须细摘嫩尖,干炒,加虾米或虾仁,更佳。不可见汤。”

此话不通的很,虽然苋菜的做法很多,生拌、炒、炝、煨、烧,做苋菜饼、下面条、做苋菜包子饺子等,还可以和鱼肉片、豆腐、肉丝、粉丝、菌类等搭配做汤。

但如果,苋菜没有了那一抹艳丽的汤色,那还是我们心心念念的苋菜吗?

别管再多、再复杂的烹饪之法,要吃出苋菜本味和本色的,唯有清炒。

极简清炒红苋菜之菜谱:

第一步:洗苋菜,“苋菜不要油,主要三把揉”,揉出浮着的泡沫并漂干净,沥干;

第二步:炒苋菜,猛火多倒油,放出实现拍好的蒜瓣煸炒,刺啦一下倒入满盆苋菜,尽情地在火里油里翻炒。

因为事先的揉搓,深紫叶片的中的胭脂之色就开始晕染,直到蒜瓣也变了颜色,成了红紫的存在,就可以装盘了。

炒的烂熟的苋菜,被夹到碗里后,染红的白米饭,就是日常烟火味中的三分绝色。

当米饭的白,邂逅了苋菜的红,能让人瞬间失神,哪怕是正狼吞虎咽的动作,也会变得文雅轻柔起来。

正因为这颜色过于慑人夺魄,所以,旧时糕点铺常用的颜料就叫“苋菜红”,用以装点馒头、点心上的那一点红,聊以慰藉平淡岁月中的一点明艳。

在郑板桥的一幅画中,曾题了一句诗:

白菜青盐苋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。

也有人说,这同为扬州人的储巏早柴墟寿胜寺写的自勉联。不管出处在哪里,这诗句中的人生况味,很是令人心之所向。

那个时代,在自古就有盐埠的扬州,人们用的还是有些许杂质的青盐,白菜和红色的苋菜饭,就是一餐,饭毕,再用瓦壶煮雨水来泡一壶菊花茶……

难得的是一份信手拈来而又心满意足的心境。诗歌田园,不过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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