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院天水茶
2022/5/11 来源:不详不知不觉已近清明,春分日下起了雨,单位后面堆了很多陶缸和坛子,淋淋沥沥雨声中,想起儿时胡集街上的小院,屋檐下接天水的小陶缸,和外公和婆婆一起住的日子。小院不大,老胡集小学对面公路边上,前面堂屋是解放前修的,青砖瓦房,泥灰砌的时间长了,松软,我小时还扣过砖缝里土。堂屋后是个小院,天井对面是唐山地震后修的茅草顶红砖后房,空心砖墙,看上去简陋却冬暖夏凉。儿时的很多快乐和记忆都在这小院里,家里的大橘猫、跑到门口的小野兔、院子里的鸡窝、婆婆种的野樱桃树、院墙边的掉果子的老楝树。时过境迁,两老先后离开,小院早已不在,午夜想起恍如梦回。
我没出世前,外公家吃水,是到老街大河边提河水回来,加明矾沉净。后来,对面小学有口大井,跑来跑去打水,重也不方便,外公索性打了口井。跟一般人家不一样,井打在家里厨房,砌井壁做井口,加了井盖平常可当凳子坐,打水的水桶是用半个篮球做的。
外公爱喝点花茶,妈妈常买了茉莉花茶带回来,玻璃杯里泡出的茶汤里,飘着朵朵小小的茉莉花,让人很是觉得奇妙。好看,闻起来很香。有时,我要着点喝,就记住了那个味儿。现在,我也时常买点泡了喝,但总找不到那时的味道,是当年茉莉特别香还是工艺不一样?
外公嫌井水泡茶不好喝,就接天水泡茶,天水是接的雨水,古时叫天泉水,天上落下的雨露雪霜,佛家叫无根水,林黛玉吃的冷香丸里就用了四时雨露霜雪水。
外公接天水的设备,用毛竹劈开一半做水槽,吊在屋檐下,一头稍高,下雨时屋檐滴下的雨水顺着水槽流下来,落进等水的陶缸。雨刚下时,水槽先不对准接水的缸,让雨水冲刷一下房顶瓦上的树叶、灰尘、虫子等杂物。有个场景,我印象特别深刻,外公撑了伞用竹竿伸上去调整水槽,让水落进缸,我在门口痴痴地看着,雨水滴在瓦上,淌进毛竹,落在缸里,叮咚作响。
接天水也有讲究,一年分四季,天水各不同,春雨甜润,但不易长存。本地梅雨季绵长,入梅天水可久放,梅雨时很多人家要接天水存着喝。盛夏多阵雨,屋顶瓦晒得烫,雨水急,落下被瓦焐过,水不好不宜喝。秋日天水清澈,但性偏凉,也有说喝了秋水让人愁。冬天北风灰尘大,冬雨落一点不够洗瓦,少有集冬日天水的。刚接的天水要沉净一段时间,缸口蒙上油纸,盖上木盖存着。有个说法,天水越陈越好。《红楼梦》第四十一回中,妙玉泡茶给贾母刘姥姥喝,贾母接了,又问是什么水。妙玉笑回“是旧年蠲的雨水”。
人工打井也就十几米,井水是地下浅层水,海安很多地方成陆晚,是海相沉积盐碱地层,很多井的水质硬,微咸,茶兜和热水瓶容易生水碱。虽然河流众多,但河水有水腥味,泡茶又讲究水,天水属于软水,纯净甘冽,用来泡茶,也是茶经中的上水,吃天水茶就成了风俗。
过去大户人家院子会放几只水缸,房多屋大檐长能等很多天水,小时逛韩公馆,以前见过几只大水缸,有的是防火的,有的可能是存天水的。讲究点的,是把天水沉清滤净后灌进小坛子,放点滚热的灶心土防水坏,蒙住,用泥封口,放通风阴凉处,坛子上贴纸写上时间,有的能存放十年之久。存的天水随开随吃,到了梅雨季再接新水补充,吃陈存新一直循环。
老海安的茶馆和寺庙也惯存天水,护城河边中楹桥和中坝桥口、城隍庙巷口、东大街韩公馆对门、梅家巷口、西寺巷口都有茶馆,后院阴凉处放了大缸存天水,用铜或锡的茶壶煮天水泡茶给讲究的茶客,最好的是隔年天水,好水泡好茶。自古僧茶不分家,和尚多爱喝茶,庙宇房多顶大,接天水更是方便,几口大缸,自喝待客,如皋定慧寺还有专门存天水的地窖。
现在的生活多姿多彩,众多的饮料中,不知道喝什么好,很多人不晓得曾有过天水茶的存在。前几日听过一句,时代发展了,高楼大厦林立,时刻刷着手机,人的心却没了着落。郑板桥写过一联“白菜青盐粯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”,虽清贫却自得,简单中见悠然。
真希望喝天水茶不再成为一种念想。
擎起文化强市大旗在中国文学之乡的土壤上深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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